深圳市内旅馆「南海GRAND PLACE」皇家套房
。
……
「哇，这里的风景真好。」
……
从高处看著下著雨的市区，这个女子说著。
……
深圳市里最高的旅馆「南海GRAND PLACE」。
……
包下那旅馆最高层房间的妙龄女子，站在公寓式套房的窗前，瞭望著城市的景色。
……
一头褐色秀发的女子，穿著绣花衬衫。
……
然后，坐在黑色为底色的轮椅上。
……
这轮椅不同于一般，如躺椅般十分舒适且造型独特。
……
女子坐在这样的轮椅上盘著腿，很满足似的瞭望著城市。
……
「光是这样看就能感受到人们的恶意。这是个暴力与爱调和得恰到好处的城市，咱喜欢。」
……
呵呵一笑后，女子继续说。
……
眯起双眼，伴随著打从心底开心的微笑：
……
「这里的话，可以大展身手呢。」
……
语毕，女子望向站在旁边，戴著墨镜的男人问：
……
「你不觉得吗，阿伏？」
……
她称呼为「阿伏」的青年穿著黑与白为底，设计有点奇异的西装。
……
挺直的腰杆与墨镜深处显露的锐利眼神，给人管家或保镳的印象。
……
虽然以保镳来说，他的年纪显得有些年轻，但全身散发著一股相当可靠的气息。
……
「……我并不认同。不巧的是，我是草食系男子，那种贪婪的空气只令人喘不过气来。」
……
谦卑有礼的语气，加上「我」这样的第一人称。
……
听起来像带著敬意，却又好似完全不然。不如说，青年的语气里蕴含著鄙视——对此，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笑了起来：
……
「阿伏先生还真是坦率啊。就不能对咱这个恋人有礼貌点吗？」
……
「如果你不是我的恋人，我早为了人类拧下你的脖子了吧。」
……
「阿伏真是杀气腾腾呢。」
……
女子边笑著，令轮椅发出一声尖声后前进。
……
然后，望向比起先前更加混浊的天空，开心无比地说起奇怪的话来：
……
「好期待啊，真的好期待。」
……
「如果在这城市引起骚动，到底会打乱怎样的【恶意】呢？」
……
——◤■■■■■◢——
……
餐厅「金刚菜馆」
……
「……是你叫我来的？」
……
在「南海GRAND PLACE」最上层的高级中华料理店当中，堕落刑警「左座棋」的声音里带有警戒。
……
他在路上遇到向他搭话的奇怪孩子们。
……
在被他们半强迫带领下，来到了这里。
……
──「叔叔，你是刑警吧！」
……
──「……请跟我来。」
……
从地下钱庄收下贿款，正要走上街时，突然被这两个男孩女孩叫住。
……
他对他们知道自己是刑警一事感到异样。他半开玩笑地说「怎么没去学校？小心我逮捕你们喔」打算赶走他们，但是──
……
──「有个人说想『孝敬』叔叔耶！」
……
──「跟我来会有好处……大概吧。」
……
听到「孝敬」二字让他顿时紧张，下意识地环视周遭。
……
虽然怀疑是圈套，但现况也没办法判断真假。
……
两个小孩看起来同年龄，不像是双胞胎。一男一女的话，若为双胞胎也是异卵双生吧。但就异卵双生来说，这两人也长得太不像。
……
左先生猜想他们不是兄妹，多半没有血缘关系。
……
最后，左先生抱著可能是圈套的可能性，保持警戒地跟著他们走。
……
他也作好心理准备，要是带他去仓库或暗巷就马上开跑。毕竟那边如果有对自己怀恨在心，或是以前逮捕过的犯人，有可能会被杀。
……
换作在一般的都市，大概不用如此抱持戒心，但是左先生比起常人有更深的体悟，对现在的深圳市来说，一般都市的想法并不适用。
……
然而，两个小孩引领而来的终点，是市内屈指可数的高级餐厅。
……
踏进店内的瞬间，左先生马上感到背脊发寒。
……
因为在他踏进去的那一瞬间，店里面有一群身著西装，身材魁梧的男子们默默地直盯著他瞧。
……
并不是只有一桌。
……
店内一半以上的餐桌都坐著这些带著恐怖神情的男子，不发一语地往佐佐崎的方向盯著看。
……
──这些家伙……是哪来的？
……
──喂……等等，我可不记得招惹过「老师」或「领主大人」啊……
……
被瓜分这都市的两大势力盯上，自己接下来是要被杀掉了吗？
……
心中满是这些念头，左先生一边被孩子们牵著手，一边拚命思考逃跑路线。
……
他盘算最下策可能得把这两个小孩当作人质之类的。
……
然后，他被带进餐厅最里面，一间彷佛只接待拥有黑卡之类的人的最高级包厢。
……
那里面有一名女子。
……
「嗨，是左先生吗？初次见面，这是咱的名片。」
……
年轻女子的手指弹了下放在桌上的名片，滑到对面的左先生面前。看来这个人丝毫没有商务礼仪。
……
「恶的小混混：罪木恶子花」──
……
名片上只写著这几个字和手机号码，以及电子邮件地址。
……
看到「罪木恶子花」这个名字后，左先生观察对方。
……
相当美丽的女性。
……
亮丽的褐发配上白色的衣服——瑰丽面容上的双眸里，蕴藏著伶俐的光芒。不对，与其说伶俐，倒不如说是狡猾还比较合适。
……
左先生以前见过城里被捕的杀人犯，感觉两者的眼神如出一辙。并不是感受到她的杀人欲望，而是单纯令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的意思。
……
要再举个特徵，就是──那个美人坐著轮椅。
……
把自己带来这里的男孩和女孩在不知不觉间绕到轮椅美人的背后，并各自将手扶在轮椅上，站在一旁。
……
女子的面色很好，不像身怀重病。
……
那么是受伤了吗？
……
左先生下定决心，将心中疑问提出：
……
「你看起来还挺健康的，是脚不方便吗？」
……
「咱以前跟很多人大打过一架。其实只要尝试复健，安上了很方便的假肢。照医生所讲，一半是精神上的问题。」
……
女子苦笑著，抚摸轮椅的车轮。
……
「不过，并非完全不能走啦，只是无法跑跑跳跳就是了。假如你现在想杀了咱，确实不好逃跑。」
……
「还真敢说，外面可都是你的人耶。」
……
在这里或许真的能勒死她，但之后就是换自己被杀。
……
更何况，对方说不定在哪里藏著一把手枪。
……
「……所以，小混混小姐，你找我这种刑警有事吗？」
……
嘴上虽然这么讲，左先生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对方所讲的身份。他猜想小混混根本就是谎称，名字也是假名。
……
随即，坐著轮椅的女子──罪木恶子花开心地说：
……
「当然是要谈谈怎么规划这城市的将来啊。皇上不是在人民大会上说要开发经济特区嘛！」
……
「哦……是谁委托的？总不是义务性替这城市的将来著想吧？」
……
「名字咱不能透漏。只能跟你说，是这城市的有力人士。」
……
「……」
……
听到这边，大概就知道是谁在她背后撑腰了。
……
──原来如此，意思是她是受雇于「老师」或「领主大人」手下组织的人。
……
──是哪一边的势力？要是随便乱选边站，也会被另一边盯上。
……
心中想著果真没好事。虽然左先生实在不想跟这个女人牵扯上，但是──
……
罪木丢给他一个厚实的信封。
……
「……？」
……
左先生不假思索地收过信封。从封口看见里头的钞票后，他吓了一跳。
……
「喂，你给我这个要干嘛？」
……
「真是的，这叫作孝敬不是吗？」
……
罪木面带清爽的笑容，继续说道：
……
「你在做些什么勾当，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应该说，只要调查那些勾当，自然就会出现你的名字……所以就请你来吃这顿饭喽。」
……
左先生有一瞬间感到疑惑，但看到信封里头的钞票超过一百张后，便把心一横问：
……
「……所以，要我这种没有未来的中年刑警做什么？」
……
「给你这一个信封，是希望今后对咱在这城市里的所作所为，你能尽量视而不见，而另一个是……」
……
罪木眼睛眯细，拿出另外一个信封。
……
从厚度来看，里头装著的金额比之前那个信封更多。
……
「咱为了顺利经营副业，很多事情想请教熟悉这城市黑白两道的你。」
……
「……也就是说，只要好好回答你的问题，就能给我那个信封里头的东西？」
……
看著左先生一副贪婪模样的发问，罪木笑著回答：
……
「当然。对了，你可以放心，里面不会是报纸。」
……
罪木抽出信封中的一些钞票，以手指拨弄著。
……
确认里头全部都是千圆交子后，左先生不禁手心出汗。
……
──真糟糕啊。
……
──虽然不清楚这个年轻人是「老师」还是「领主大人」哪一边请来的，但如果乱透露情报，反而会被另一方给盯上。
……
察觉到左先生心中的不安，罪木恶子花柔和地笑著说：
……
「啊，咱不是要你讲些机密情报。是稍微了解这里的人就知道，关于这城市的派系关系，或是组织构成方面的事。就算只是连在地人都知道的程度也没关系。如果觉得有对你不利的部分，不讲出来也无所谓。虽然如此，满口谎言可不太好喔。」
……
「……只要这样就行了？」
……
「是啊，你不用去管咱的雇主是谁，因为咱想从……讲难听点是墙头草，好听点是立场中立的人身上得到客观的恶意。因为这是咱副业的基本须知。」
……
「你说的副业是指什么……？」
……
「啊，说是副业，但也很像是咱的本业呢。」
……
面对左先生的问题，罪木的笑容变得有些阴沉——她开口道：
……
「就是所谓的赏金猎人。」
……
──是在耍我吗？
……
左先生心中这么想著。
……
他是知道赏金猎人。
……
但那是一部分地下签赌或酒馆的陪酒小姐偶尔会给点小钱，向其获取情报的那种人的总称。若从开封府的立场来看，比较常是用来称呼武林帮派或是邪教团体的内部情报提供者，将他们统称作「赏金猎人」。
……
自己是只有在戏剧或漫画中，听过有女人自称为「赏金猎人」。
……
要说到彻底调查他人情报的职业，那么自称侦探就好了。
……
何必自称是那么可疑的职业？
……
左先生觉得这若只是开玩笑的话也太幼稚。摇了摇头，面露苦笑地嘲讽：
……
「哦，那么厉害啊？那么，我昨天吃的午餐是什么，问你也知道喽？」
……
看著一边耸肩一边开口的左先生，罪木笑著回答：
……
「灿灿轩的黑胡椒担担面对吧？还加了两次面呢。」
……
「……」
……
瞬间，左先生觉得自己的手心狂冒汗。
……
──不，她只是有调查过我，大概只跟踪了一天左右罢了。
……
心中这么想，左先生为了故作冷静而面露笑容，但是──
……
「午餐之后，在开封府署内被新来的署长念了一顿对吧？咱想想，他是说『你在干什么我都可以装作没看见，但在我的任期内，可别给我被人抓到把柄』对吧？」
……
「……！」
……
听到罪木这句话，左先生脸上的笑容如冰冻般僵住。
……
──怎……怎么可能？
……
──为什么连那个都知道！
……
──那时候，旁边有人吗？
……
──这家伙也在场？不可能！
……
──窃听？窃听警察？不对，有警察是她的内应？
……
心中列出许多可能，但又一条条删除。似乎是要帮他消除脑海的疑问一般，手机的简讯声响起。
……
「你帮这城里几个赞助商吃案的骯脏事，要不要咱整理成表格寄给你啊？」
……
看到简讯中的内文，左先生领悟到一点。
……
自称「恶意的小混混」的女子，免费赠送了一个恶意给他。
……
就是──眼前这名女子，已经掌握了他的命运──这么一个最糟糕的恶意。
……
——◤■■■■■◢——
……
「啊，各位，拍摄结束了。感谢各位。」
……
左先生离去之后，坐著轮椅的罪木从包厢出来，对一般座位上的人们这么说。
……
座位上体格壮硕的男子们面面相觑，然后向罪木问道：
……
「记得你是叫狈小姐吧？只是这样，每个人就领一万圆好吗？只不过是坐著，当有客人走进来，大家就盯著他看而已耶。」
……
「对，没错，做得太好了。咱就是在进行这种研究。」
……
「这样啊……虽然我们也不太懂，好好加油喔。」
……
坐在餐厅一般座位客席上的，是距离这里三个街区之外的大学应援团团员或橄榄球队的成员。
……
自称是该大学毕业生、名为「狈」的女子——假借「想进行一项行为学上的实验，看看突然被一群人盯著看会是什么反应」的名义请他们来打工。在这间据说设有隐藏摄影机的店里，不断重复著「盯著进来的客人」的行为。
……
虽然觉得是个奇怪的实验，但因为抗拒不了高额的日薪，他们没太深究便参与了这个打工。
……
就算是抱持疑问不参加的人，也不会真的去大学里察看毕业生名册。如果真有人去调查，大概就会发现并没有名叫「狈」的毕业生。
……
何况虽然他们被骗，但也没吃亏。轻松赚钱拿了薪水，满脸幸福地踏上归途。
……
工读生都离开后，男孩向正准备离开包厢的罪木问了一句：
……
「那个，罪木姐！擅自这样做，会不会被店里的人骂啊？」
……
听到男孩这么天真的问题，罪木回答：
……
「嗯，没问题喔，咱有事先跟这间店的老板讲好了。」
……
「……是威胁吧。」
……
这么说的女孩嘴上说著，眼神却望向他处。罪木耸耸肩回道：
……
「讨厌啦，咱怎么可能会威胁人呢？就只是稍微提到店里使用的的肉品是不是伪造了产地，对方就自己误会咱在威胁而已。」
……
「真搞不懂。」
……
「……」
……
歪著头感到疑惑的男孩，与无言以对叹著气的女孩。
……
听著他们的话，罪木手指在轮椅伏手上敲了几下，半自言自语地呢喃：
……
「不过咱也没特地去解释误会就是了。」
……
「为什么？」
……
将手放在头更加倾斜的男孩头上，罪木很开心似的回道：
……
「咱啊，最喜欢看到人露出那种胆小的一面。」
……
她呵呵笑著。
……
与其说她这笑容是在嘲笑胆小之人，倒不如说，更像是从中感受到什么，浮现自嘲的神色。
……
「人啊，不知何时会死，要更坦率一点面对喜好的事物。」
……
说完这么一句莫名的话后，罪木将轮椅往前推，继续说：
……
「啊啊，这真是个不错的城市呢。很好的城市，充满著恶意。光听左先生说的内容，就让咱想在这城市住下来了。」
……
从包厢最后再看一眼窗外的景色，罪木轻轻地耸了耸肩，叹了口气。
……
这里头既是期待，又是孤寂。
……
「但也正因如此……这城市剩下的日子大概不多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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